五月 我想起一首歌
我不知道是什么催开了枝头的花，染绿了河边的柳，他们说是二月的风，是三月的雨，是燕子衔来了春的讯息；我说是人间的爱，是心头的暖，是对生活永远满盈的希望，才换得年年春回万物生。花的盛事，蝶的蹁跹，树的蓊郁，似乎都是为了等待，为了迎接五月里一个温馨的节日，为了向您献礼！您说是这样的吗？亲爱的母亲！而那一首初次听到已让我泪流满面的歌，今天，又在我的耳边响起。
小弟五岁那年的秋天，父亲生了场大病，几近生命垂危，在医院住了许多天，经历了二次大手术。出院后，有一年多的时间在卧床休息，不能下地干活。那时的母亲，刚刚四十出头，整天忙得就像是在“地里不停觅食的母鸡”。（我后来在易先生的回忆性散文《春风》里读到这句话深有同感！）地里的活一刻也不能耽搁，那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；五个阶梯式的孩子们读书更不能耽搁，“将来做什么事不要文化知识呢?多读点书总是有用的。再说了，地里的农活，哪样不需要力气，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子，又能做得了什么呢！”母亲没有轻信左邻右舍的劝告，让我们几个正上小学，初中的女孩子辍学。那些年里的母亲，完全是超负荷运转的的机器，披星戴月的田间劳作，卧病在床的父亲，一群年幼的孩子，这一切，会让母亲有过度日如年的感觉吗？我不知道。
我知道的是，在许多个寒冷的冬夜，当我们的作业都写完了，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炉取暖时，母亲往往会一边缝补着手中的衣物，一边给我们讲王宝钏守寒窑，朱元璋幼年背锅的历史典故，末了，总会以一种轻松的口吻笑着说：快了，快了！天就快亮了，二万五千里的长征，已经走了一大半了。等你们都长大了，好日子就来了！
时光荏苒，转眼间，我们姐弟几个已长大成人，参加了工作，各自成家。当年五岁的的小弟已经大学毕业，先是北漂，后又出国工作。这就是母亲口中的好日子吗？好日子是来了，可母亲，并没有停下她忙碌的脚步，仍然在田间地头和家里操劳着，一刻也不肯空闲。只是那从前笔直的腰板已日渐佝偻，显得力不从心。往日朗朗的笑声也变成了一连的叹息：她不明白，头上的黑发为什么要白得那样快，脸上的皱纹为什么要逐年增多，为什么曾经清澈的双眼时而昏花时而模糊。那时年轻的我们，正在为各自的生活奔波，小家的日子尚且自顾不暇，哪有许多耐心去聆听母亲的唠叨，只是简单的认为，母亲有些矫情，为什么就不能坦然接受时间的安排呢！衰老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啊！
直到五年前，丈夫从部队退伍后，我们举家从省城迁回故地。那时二宝已出生，尚在襁褓中。刚刚成为二个孩子母亲的我，总感觉诸事不顺,好像全世界都在与我作对似的，心里常会窝着一股无名的火。迁回故地后，离娘家的距离不过半里之遥，即便如此，也未曾频繁地回家探望父母。
“门前老树长新芽，院里枯木又开花，半生藏了许多话，藏进了满头白发，记忆中的小脚丫，肉嘟嘟的小嘴巴，一生把爱交给他，只为那一生爸妈，时间都去哪了，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；生儿养女一辈子，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，时间都去哪了，还没好好看你，眼睛就花了……一曲从未听过旋律优美的春晚歌曲响起时，我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，流满脸颊，内心的酸楚和悔意如同刚刚煮着的锅中的饺子，不停地翻腾着往上涌。
在自己的日子过得心烦气躁，心如乱麻的时候，我没有想过母亲，在心底，我一直都希望，一直都认为母亲还是从前的样子，依然侥幸地认为母亲身体还硬朗，还没有完全老去。是的，我一直在回避，也没有勇气承认母亲正在逐渐地老去的事实。
“妈妈，你怎么了？”九岁的大儿倚在门口，探着身子我又想起那首歌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，“没什么，妈妈只想一个人呆会儿，你去睡吧！”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涕泪交流的脸，轻声回应着懂事的孩子。我没想过，在我发着满腹牢骚，抱怨日子难熬的时候，曾经坚强乐观，挑着生活的重担昂着头，步伐矫健的母亲，正在衰老，正在被各种病痛困扰折磨着。还没有尝到生活的甜，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，还没等儿女尽到自己的孝道，就老了！双眼早已昏花，步履早已蹒跚，长年累月的劳累，早已让她的体力透支，积劳成疾。在生活的漩涡里操劳了半辈子，转眼间，只剩了满脸的皱纹，满头的白发，满身的病痛！那个年三十的晚上，在全家人都入睡后，我独自依偎在客厅沙发的怀抱里，伴随新年的钟声，伴着远远近近的鞭炮声，任那旋律柔和的曲子在耳边久久地回想着，任自己的泪水恣意横流，将怀里的抱枕浸得透湿。
亲爱的母亲今年六十五岁，在五月这个温暖的节日里，我唯一的祈愿，她健康，平安，无恙，能活得更久些。同时，也恳求时光老人不要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，因为，她是那么的爱美！
作者简介
高巧燕 孝南作协会员，孝感市作协会员。人生如歌，岁月如水，偶有闲暇，喜在别人的故事里，读出时光的沧桑与温暖。偶有涟漪，是文字集结的小小章句。有诗歌，散文见诸于报刊我又想起那首歌，杂志和网络平台。
主编：张正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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