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雪君,男,1968年生,籍贯山西大同。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,中国金融作协主席,文学创作一级。已发表各类文学作品五百多万字,出版长篇小说《原上草》《天是爹来地是娘》等六部。主编《中国金融文学》《中国金融文学奖获奖作品集》《当代金融文学精选》丛书等。作品获中国金融文学奖等奖项。
《颠覆》赏读
傍晚的事故,可以讲
傍晚时分,司徒梦病了,住进了核研究院的附属医院。
据送他住院的老伴贺曼丽说,司徒梦这段时间太累了,真是心力交瘁。让他感觉到累的事情太多,但最主要的有两件:一件是快开学了,可孙子司徒龙小升初的事至今没落实,眼看要耽误孙子的学业;另一件是最近他有种江郎才尽的感觉,他负责的科研项目毫无进展,停滞不前。司徒梦马上就要退休了,如果这个重大科研项目完不成,那将令他抱憾终生。
躺在病床上的司徒梦昏昏沉沉,似睡非睡,似梦非梦。蒙眬中,他觉得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,村里的老师在简陋的教室里,手拿教鞭戳着斑驳的黑板教他们认字:“同学们,请跟我读,mai、mai麦,麦(mie)子的麦(mie)。”
“mai、mai麦,麦(mie)子的麦(mie)。”司徒梦和小伙伴们跟着老师大声地读。
“不错!”老师夸奖道,“下面,请同学们再猜两个结构复杂的字:真页西双人复,知道是啥字吗?”
冬:有预谋的医疗事故
白雪皑皑。现在怎么就是冬天了?司徒梦觉得四季该先是桃红的春天才对呀,怎么冬天先到了?
本来,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冬日,普通得谁也想不到有啥特殊的事情发生。可在派出所片警郝强眼里,一件非常蹊跷的案件发生了……
据目击者讲,这天清晨,在核研究院的附属医院门口,突然有一伙人送来一对病人,是一老一少,说是在医院门口的路边上发现的。当时,小孩儿昏迷不醒,老人头破血流,双双倒在路边。有人猜测肯定是被歹徒袭击了,建议赶紧报警。可那老人急得连连摆手,虚弱地说:“千万、千万不要、不要报警,是因为孩子赶着上课,我骑车太快,不小心,摔倒在地,不关别人的事儿。”人们这才知道,这是爷孙俩,爷爷叫司徒梦,孙子叫司徒龙。
后来,有人从司徒爷孙俩受伤的程度分析,觉得不像是骑车摔的,倒像是被歹徒抢劫了,不然,不会伤得那么重。认为是司徒梦担心歹徒报复,不敢报案,有人就私自做主报了案,没想到,这下可惹下了大麻烦,因为它牵扯出了一个惊天大案!
当派出所干警郝强赶来,司徒梦还是坚持说是自己摔倒的。郝强无奈,只好调出医院门口的录像,却没发现司徒爷孙俩骑车摔倒的影像。后来,郝强在走访调查中,听另一位目击者说,那孙子好像是被爷爷故意打伤的,这就更令人费解了。郝强明白,司徒梦在别人看来只是一名普通的科研人员,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位国家重点保护的核武器研究专家。平时,这老头子和蔼慈祥,连骂人都不会,怎么会出手伤人,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孙子。而且为什么这么巧,偏偏发生在医院附近,难道说司徒梦是有什么预谋,打坏了孙子好抢救?更为不解的是,据医院跟郝强熟悉的值班刘护士讲,司徒梦一进门就指名道姓要顾欣大夫做抢救手术。本来这天也没轮到顾欣大夫值班,可她却自己早早地来到医院,说是来单位找东西。刘护士见她在办公室也没找什么东西,只是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,显得烦躁不安,心神不定。后来,不知为什么还提前穿戴好做手术的工作服,似乎早预料到要出事,有人要找她做手术。听到护士的喊声,她马上就进了手术室,也不用同事帮忙,独自为司徒爷孙俩同时做了抢救手术,令医院的同事们惊诧不已。
这些怪异的现象,引起了郝强的警觉,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并没司徒梦讲的那么简单。尽管当事人没报警,他也决定要暗中查访,把事情的真相弄个水落石出……
秋:惊天大逆转
望着遍地金黄的落叶,司徒梦更为惊诧,怎么,冬天刚过去,应该是早春啊,怎又倒回到秋季了?刚刚解冻的土地,难道马上就能有收获?司徒梦百思不得其解。
司徒梦和司徒龙爷孙俩同时病愈出院。但让人意料不到的是,出了院的爷孙俩显得十分怪异和离奇。
出院后,司徒梦就上班了。单位来了一个刚毕业分配来的邢博士,他拿着自己的论文来请司徒教授指教。
司徒梦也热情,马上在沙发上就读了起来,论文的开头写道:“煤、石油等矿物燃料燃烧时释放的能量,来自碳、氢、氧的化合反应。一般化学炸药如梯恩梯(TNT)爆炸时释放的能量,来自化合物的分解反应。在这些化学反应里,碳、氢、氧、氮等原子核都没有变化,只是各个原子之间的组合状态有了变化。核反应与化学反应则不一样。在核裂变或核聚变反应里,参与反应的原子核都转变成其他原子核司徒正美,原子也发生了变化。因此,人们习惯上称这类武器为原子武器。但实质上是原子核的反应与转变,所以称核武器更为确切……”
但令司徒梦始料不及的是,他怎么就弄不明白啥叫核裂变或核聚变反应?他呆呆地木在那里,不知该如何是好,头上满是虚汗。
那位邢博士等了半天,见司徒教授表情茫然,一声不吭,以为是对自己的论文不满意,就忐忑地问:“司徒教授,您看……”
“看什么?”司徒教授抬头。
“您看弟子的论文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什么叫核聚变核裂变呀?”司徒教授很认真地问。
“啊?”邢博士一脸的惊慌和羞愧,心想,是教授跟自己开玩笑吧。又一想,难道教授是责怪自己的论文连最起码的名词都没阐述清楚?不可能啊!
邢博士正暗自纳闷时,司徒教授又喃喃地说:“今天就这样吧,等我全部看完后再说吧。”说完,司徒教授就很费劲地站起身来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办公室。
过了几天,院方收到司徒教授的请假申请,提出要回老家的小山村疗养数日。院里领导和同事都觉得他受了惊吓,大病初愈,确实该疗养休整一下。
也有人传说司徒梦手术后反应迟钝,甚至有点傻乎乎的,可能是大病一场伤了元气;还有人说是不是顾欣大夫手术有误,伤到了司徒梦的哪根神经,属于医疗事故,应该告她,让她赔偿。当郝强以加强治安的名义借机到研究院暗访时,一打听,才知道司徒教授已离院返乡养病去了。郝强不甘心,借口说为研究院的安全考虑必须当面征求每一位专家的意见,追踪司徒梦到山村去了。
郝强和司徒梦常年生活在一个小区,彼此倒也熟悉。但郝强出现在香禾村,司徒梦还是吃惊不小。当郝强说明来意时,司徒梦明显感觉到郝强有些小题大做。他躲躲闪闪地应付了一会儿郝强,就推说身体不舒服,回房歇着了。郝强看出司徒梦有意躲避自己,也不便强留,只好告辞出门,没想到他一出门正好碰上司徒梦的表弟吴法道。
吴法道长得面容清瘦,一缕长髯,颇有几分仙风道骨。俩人倒是一见如故,听说郝强要回去,就说正好代表表哥送送他,俩人便边走边看边聊。
香禾村背靠大山,村前一条小河蜿蜒而过。蔚蓝的天空下,遍地金黄的庄稼,一望无际。
吴法道边走边指点着村口古老的牌坊说:“我们香禾村风水很好,自古以来就人才辈出,特别是司徒梦他们一家,世代读书,祖上曾出过状元,官拜一品啊。”
“是吗?真不简单啊!”郝强不由得赞叹道。
“当然,这些他们都有家谱记载。”说着吴法道伸手一指不远处地里的石人石马,“那就是司徒家族的祖坟地,能有如此待遇的,方圆百里,只有他们一家,好风水呀。”
“你懂风水?”郝强似乎很感兴趣。
“不敢说精通,可也略知一二,哈哈。”
“那依你之见,你看司徒家的风水,那就应该是代代书香,辈辈高官了?”
“那倒也不见得。”吴法道叹口气说,“人常说,富不过三代,大都确也如此,但还没听说过智不过三代的说法。”
“啥意思?”
“就拿司徒梦来说吧,他是学富五车的专家,他儿子也是留洋的博士后,可到了他孙子司徒龙这一代,本来司徒梦还指望他成龙,光宗耀祖,可也不知为啥,司徒龙就是不开学习这一窍,从小愚笨顽皮,学习成绩极差。儿子儿媳常年在国外,教育孙子的责任就落在了爷爷司徒梦的头上,可没少吃苦头哇。”
“他一个知名专家,竟有这样的苦衷?”郝强吃惊不小。
“你不信?”吴法道笑笑说,“司徒梦自己也不甘心。他常常责怪自己说,难道真的应了古人的话?说什么‘人有聪颖使七分,留得三分给儿孙’。他真的常自责自己多占了孙子的那份智慧,恨不得分几分聪明给孙子啊。”
这时从远处蹦跳着跑来一个小女孩,老远就冲吴法道打招呼。吴法道摸摸女孩儿的小红脸说:“兰花儿,又去跟你二爷爷玩儿?”
兰花笑着点点头。
“快去吧,要不他又瞌睡了。”望着兰花的背影,吴法道自语,“奇怪,这次他回来特别喜欢小孩儿,好像……”
“吴大哥,你觉得司徒梦教授这次回来,与以往有啥不一样吗?”郝强试探着问。
“是有点怪。我知道他是研究核武器的,咱虽说文化不高,以前也喜欢跟他扯一扯这个话题,可这次回来,他闭口不谈这些,”吴法道嘀咕着,“是不是国家保密,不让他说了?其实咱也就是扯些皮毛,都是常识性的,怕啥呢?”
“以前常跟你聊吗?”
“聊,常聊。他还说过,现在全世界的核武器总共可以把地球表面摧毁三十八次,释放出的核辐射保持两百年不消散。我的妈呀,太可怕了!”
“人类发明出这种东西,是可怕。当年美国扔给日本两颗原子弹,死了多少人啊。”
“是啊,你说我表哥本性善良,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,可他成天研究这些杀人的东西,能睡安稳觉吗?难怪整天跟丢了魂似的。”
“你说他这次回来魂不守舍?”郝强警觉地问。
“没错儿,他就像丢了魂儿。”
“你相信人真的有灵魂?”郝强有点好奇。
“肯定有!”没想到吴法道口气坚定,“你没听说过,连国外专家都测定出灵魂二十五克重。要不,咱民间的那种同说现象,国外叫灵魂附体现象咋解释呢?”
“啥叫同说?啥是灵魂附体?”郝强不明白。
“就是一个去世的人的灵魂,附到一个活着的人的身体上说话。”
“真的吗?”郝强不太相信。
“不信?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。”说着,吴法道讲了发生在本村的一件事情。前几年,村里有一位妇女,有一天,突然神色怪异地变成了个男人,无论说话口音还是动作神态都像她死去几年的男人。她(他)说家里的粮柜深处左角下,男人死前偷偷埋着五盒香烟,有人伸手一摸,果然有五盒香烟;她(他)还说出他死前背着老婆悄悄赊欠村里好几个小卖部的酒钱,后来众人帮着一核对,竟然一分不差。
“真的?你亲眼见了?”郝强追问。
“眼见算啥司徒正美,我还可以亲自干呢!”
“干啥?”
“捉放人的灵魂啊!”
吴法道声音不大,可郝强听了却不由得浑身一颤……
回到城里不多时,郝强就又听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,说司徒梦的孙子司徒龙变化异常。司徒龙所在的学校属郝强的派出所管辖,郝强听了司徒龙班主任胆战心惊的汇报,赶紧前往学校调查。
司徒龙读书的学校叫核研附小。郝强走进校门时,正值秋雨绵绵,校园里落叶缤纷,沙沙的雨声使校园显得更加寂静和神秘。听说派出所来人,王校长很重视,亲自出来接待郝强。郝强说校园环境很美,也没啥大事,就随便聊聊吧。于是,俩人在校园里落满树叶的碎石小径上边走边聊。
通过聊天,郝强才得知,原来司徒梦、顾欣与王校长都曾是中学同学,特别是司徒梦和顾欣不仅是同班同学,还是中学时期的恋人。
“那为什么俩人没成呢?”
“这个嘛,也许只有他们两人清楚。”王校长叹口气又说,“据传是司徒梦为了在城里就业以实现自己的梦想,抛弃了人家顾欣,依靠时任副市长的贺曼丽的爸爸,才分配到了核研究院。”
这让郝强吃惊不小,想到前些天的蹊跷事故及司徒梦和司徒龙的反常情况,顾欣会不会借做手术的机会报复司徒梦呢?郝强越发觉得这件事大有隐情。
……未完待续
本文刊载于《小说选刊》2025年第5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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